02.不知_阴阳学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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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.不知

  连续半个多月艳阳高照,天空难得见一片云彩。所有人都被烤得蔫蔫的,只有韩攸一个人每天兴致勃勃躺在台阶下晒太阳,十几天下来,一个晒得黝黑的小伙出现在大家面前,猛一看多半认不出是以往那个白白净净的笑公子,韩攸索性干脆一做到底,剪了个干净利落的刺儿头,整个人跟换了张皮似的。

  “嘿,不错,以后晚上行动方便不少。”木叶纹蹲在椅子上环抱双膝盯着韩攸,使劲儿确认自己没认错人,“只要笑不露齿,绝对伸手,不,伸啥都看不见你。”

  韩攸嬉皮笑脸地呲了呲牙,“难道没觉得黑得发亮?多健康。”

  “健康的只是外面那层皮。”逄奉抬了抬眼,“烂到骨子里咋晒都没用。”

  韩攸指了指逄奉和木叶纹,“动变见形,无能间者。”

  “你这哪儿跟哪儿啊?”木叶纹一扬小臂,做个了斩的手势,莫名其妙跟了一句,“间与所告者皆死。”

  逄奉瞅了瞅俩人,没说话,叹了口气继续看书。

  韩攸见要冷场,脸一板,“木老师!你今天没课了?”

  “兵家一堂,墨家一堂,白天的没了。”木叶纹比了个三,“晚上还有一堂礼学堂的,我教的都是不起眼的科目,不用学大人物那么认真,凑合凑合就成。”

  “算了,计较也没用,选你的课算是捡学分。”韩攸扇扇手,“你就不能干点儿有意义的事儿?出去扫扫地,前面花坛里除除草,喂喂池子里的鱼……什么的,蹲在这儿发呆,小心呆傻了。”

  “靠,除草,喂鱼?你当我七老八十了?”木叶纹伸了个懒腰,“不趁现在随性点儿,没准以后求都求不来。老子就是乐意这么晾着,跟你喜欢出去晒着是一码子事儿。”

  不会事一码事,韩攸心里默默反驳了一下,笑了笑,没说出口,只当同意木叶纹的说法,“有爱好是好事情,好事情。”

  舒服地晒太阳——这是姜霄留给他最深的印象。

  “你为什么喜欢坐在大太阳下面?”韩攸对眼前这个女人完全没什么想法,长得一般般,似乎又没什么主见,家里人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。至于为什么同意这婚事,估计也是长辈们叫她这么做的吧。

  “嗯?”姜霄回头看了一眼韩攸,“下个星期就要嫁过来了吗?”

  “他们说是的。”韩攸意识中觉得这女人肯定极不情愿,虽然在她脸上并没异样的表情,“我不想这么早结婚……”攸笑了笑,“我不勉强你,就算嫁过来,也可以只做名义上的夫妻。”

  “名义上?”姜霄望着脚前的台阶,“哦。”

  韩攸怕她会错意,“那个,不是我喜欢别人,也不是不喜欢你,只是我觉得不来电结婚也没什么意思,但是长辈们非要这么做,咱就给他们做个样子,没必要实打实来全套吧。呵呵,我散漫惯了,做我老婆肯定挺郁闷的。”

  姜霄浅浅的嗯了一声,朝韩攸点点头,没有笑,也没哭,韩攸看不出她的心思,算了,反正走一步算一步好了。

  “喂喂喂,你结婚才一个月就跑到我家住,不太好吧。”朱云聆一边埋怨一边收拾客房,“怎么不回学堂?”

  “老大,咱俩认识多少年了?没进学堂前就快十年了吧?你咋还这么啰嗦?”韩攸一栽歪躺在沙发上,“初级生里有个叫角天照的人,你认识不?”

  “不太清楚,只知道他跟图门清走得比较近。”云聆仔细想了想,“跟三法门有点儿关系吧。”

  “三法门,我很想进三法门啊!”韩攸不由得感叹着。

  云聆拎起枕头拍了下韩攸的脑袋,“这话你说了多少遍了,你爸妈,哥哥弟弟随便杀一个就进了,反正你又不想留在韩家。”

  “说得轻松,你杀人试试?”韩攸一把抓过枕头使劲儿扔到云聆身上,“你要是能杀了你那个后妈,我就杀了韩家全家!”

  “哎?她也没做啥特别过分的事儿,好歹把我养这么大。”朱云聆对朱家的感情跟韩攸对韩家的很类似,只能说是类似,并不完全一样,毕竟他是朱家的人,亲戚们都护着,还有老姐撑腰,那婆娘不敢把他怎么样。而韩攸并不是韩家的人,还是韩家面子上的一道黑,没人站在他这边。

  韩攸猛地坐起来,“是啊,毕竟韩家把我养这么大,供我吃穿,给我钱花,连老婆都包办了。”

  “对了,你不回家,就不怕你老婆受气?”

  韩攸直勾勾愣了将近一分钟,突然冲云聆笑起来,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  “抽了?笑什么笑?”云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容吓得发毛,“到底怎么回事儿?”

  韩攸趴在沙发背上絮叨,“姜霄的前男朋友是角天照,据说俩人感情挺好,但是角家不同意他俩的婚事,强迫俩人分手,然后,姜家就把姜霄处理给韩家,韩家就把她塞给我了。”

  “你确定?”

  “大体上没什么问题,细节我也不想知道。”攸皱皱眉,“那女人只有晒太阳的时候挺快乐。”

  “晒太阳?为什么?”

  “不知道。晒太阳可以杀菌吧。”韩攸嘻嘻一笑,“我连自己都顾不上,还管她?”

  朱云聆咂了下嘴,不知道怎么说好,“毕竟是你老婆,责任吧,这就是家庭责任吧?”

  韩攸知道自己害怕的就是这种责任,他第一眼看到姜霄的时候,就觉得这种玩不起的女人很不适合他,不理解为什么姜霄不去争取自己的幸福,她那种顺从的柔弱让人觉得厌恶。他用婚姻送给姜霄的只有自由,同时也是赎回自己的自由,这里面竟然没一丁点儿的感情。

  任何事情总可以掩盖到让时间解决一切,当时间赶不上的时候,人们会选择什么?

  韩攸回到家直奔主书房,韩弨果不其然正在临帖,“我的重身和相是你们故意放进去的吧?我以前还以为是巧合,呵呵,这世界哪来那么多巧合。”

  “你回来了啊。”韩弨放下笔,擦擦手,“看来是有认真上课。”

  “你们为什么这么做?”韩攸压着怒气,让语调尽可能显得平缓些,“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?”

  “不能杀。”韩弨从容得很,“你的八字不错,杀了可惜,我也不忍心啊。”

  韩攸哼笑了一声,“你是怕传出去丢人吧?”

  “嗯,你死了我会很头疼。”韩弨走到书架前,从上面取下一个长条盒子,吹了吹表面的灰,旋锁开箱,里面是块不起眼的半截木头。“这是苏武使节杖,有人直接叫它牧羊棒,叫什么都好,名字这东西不过就是个称谓,这个东西主‘潜位杀’,具体我也不太了解,只知道算得上是个宝贝。”

  “你要干什么?”韩攸有点儿摸不着头绪。

  韩弨把盒子推到韩攸面前,“这个给你,但不是白送给你的,我有要求。”

  “我不要。”韩攸斩钉截铁,“好东西你留着给别人吧。”

  韩弨拿起使节杖摸了摸,“长辈们都瞅着,为了韩家的脸面,如果不是那重身和相,你未必能安稳在韩家长大。”

  “长这么大也没过多少安稳的日子。”

  “我老了但还没老糊涂,其他几个孩子的资质我心知肚明。”韩弨无奈地摇摇头,“传给他们任何一个,我们这一支都注定要没落。”

  “传给我就不是韩家了吧。”韩攸似乎明白韩弨的意思,自己果然是个外人,苦笑着吐吐舌头,“您老还是按部就班传长子长孙吧,我不跟着掺和。”

  “不是传给你,万一,万一……是让你传下去。这使节杖就算是报酬的一部分。”韩弨把手中的使节杖硬塞给韩攸,“给你充分时间考虑,还来得及,我不是求你,是命令,养你二十多年,这是你对韩家唯一能做的贡献,是你的责任!”

  责任,他奶奶个熊!韩攸压根不想负责,也没觉得自己需要负责,根本就是利用,半截破木头就要命令我戴帽子背包袱,什么脸面,什么祖宗,韩家困了我二十年,难道还要我背上一辈子?

  “韩攸。”姜霄坐在台阶上,抬头看着夕阳,“你想离开韩家吗?”

  “想吧。不过不知道去哪里。”韩攸突然想到朱云聆的话,“如果杀了韩家的人,进了三法门,没准就可以彻底离开韩家了。

  “你听说图门清跟角天照决斗的事情么?”姜霄说得很淡,就像聊不熟悉人的八卦一样,“前一阵。”

  “听说了,不太清楚,当时我在上课。”韩攸以为她不会在自己面前提起角天照,“你这个月没去上课吧,下个月有考试。”

  “其实不该这样的。”姜霄双手托着下巴,“如果,我说如果,如果有机会让你离开韩家,你会去做什么?”

  “不知道,什么都不做吧,其实早就习惯了,离不离开都差不多。”

  “你跟天照一点儿都不像,真好。”姜霄笑了笑,“韩家没让你做什么事情,肩膀上没什么责任。”

  “哦,或许吧。”韩攸听这话觉得很别扭,想必姜霄已经知道一直以来自己在韩家的地位,“没责任挺好,轻松。”

  姜霄指指韩攸手里的使节杖,“这个不轻松。”转而寻思了一下,“帮我一次。”

  “好。”韩攸想都没想,“你是不是想逃?韩家和姜家,我帮你顶着,没关系。”

  “嗯。明天,早上记得叫我一下。”姜霄扶着廊柱站起来,“到时候你也可以逃走哦。”

  第二天清晨,韩攸打算叫姜霄趁着大家都还没起床的时候先走,可眼前却是冰冷冷的尸体,她逃走了,用最消极的方法。

  韩攸咬咬牙,抽出墙上挂着的宝剑,一剑刺入姜霄的心脏,踹开门,坐在台阶上等着有人发现他。呆呆坐到日上三竿,他一直在想,为什么会有人有勇气死,却没勇气反抗,没勇气逃。即便什么都放弃了,也是很好的选择,不是昨天才说过,没有责任最轻松么?阳光照在身上,暖暖的,很舒服。以前从来没刻意去感受,现在倒觉得很像被拥抱着,像是一种爱,肆意挥霍,不计较得失,只要有晴天就会有的宠爱。

  直到关罗提着角天照的头进三法门时,韩攸才意识到,她所选择的逃,是让三个人一起逃,只是自己跟姜霄和角天照的路不同,目的地也不同。她鼓足了两个人的勇气,承担三个人的责任。

  从开始到现在,韩攸觉得自己是不爱姜霄的,却很庆幸娶了她做老婆。对于姜霄的死,他几年来都很愧疚,至于哪里愧疚,愧疚什么,连他自己也说不清,所以也从来不去解释,连原因都模糊的时候,真相对任何人都早已无所谓了。

  没有爱的人就没有勇气,没有勇气的人无法承担责任。韩攸手上还有那只半截未解的使节棒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上的责任。

  太阳下,暖洋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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